人去寻风月之地消愁。
同样落第的张静远远远盯着新科进士随赵文华离去的背影,咬牙开口。
“趋炎附势之辈。”
只是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,语调中多是说不出的羡慕。
阎赴也收拾了行李,坐在炉边温着饼子,趁这个功夫,客栈老板凑过:“不必沮丧,能于万千考生中脱颖而出,名列三甲,已是不俗。”
“老朽看人一向很准,阎大人日后,说不得便是大器晚成。”
这些时日他亲眼见到,此人的确极为用功。
安慰单薄苍老,阎赴却笑着起身,极认真对客栈老板行了一礼。
客栈中不仅有阎赴,呂廢也在。
这位是三甲倒数第二,仅排在阎赴之前,见状拍着他的肩膀。
“阎兄,如今该是拜访老师之时了。”
“入翰林院的进士,教导之人便是诸位阁老及翰林院学士,诸如阎兄交好的张叔大,便已拜访过徐阶大人。”
“吾等也要趁此机会,给老师留下印象。”
徐阶?
阎赴冷眼看着,此人自诩清流,与严嵩党争横贯嘉靖年,是出了名的裕王党,严嵩则站在景王一边。
算算时间,如今徐阶正在被闻渊排挤,入了翰林院,家里穷的连长子大婚的钱都拿不出来。
前半生,不肯与严嵩为伍,算个清官,可惜。
呂廢拉着阎赴出了客栈,执意要去拜访徐阶。
客栈外百姓热闹,青石板路上有推着卖炭的,卖鸭血粉丝的吆喝声很大,垂髫孩童嬉闹奔走,烟火气很重。
最终两人在一间老旧书店买了两块松烟墨。
徐阶居住之地十分老旧古朴,说不上华贵,甚至有些寒酸。
阎赴两人通传之后,便恭敬垂手肃立,于大门外等待。
片刻后房门被拉出吱呀声响,两人这才抵达客堂。
“学生阎赴,不请自来,只为聆听先生教诲,还望先生恕罪。”
献墨时,阎赴抬头,正瞧见徐阶模样,四十五岁的徐阶穿一身老旧布衣,容貌清癯,长须泛黑,唯独一双眼眸,渊深内敛。
面对阎赴到访,徐阶对二人都有些印象,皇帝钦点的三甲最后两名,日后怕是无甚作为。
徐阶笑吟吟开口,话语中略显生疏:“不必称呼先生,日后都是朝中同僚,且先奉茶。”
下人倒茶时,徐阶正在门外怒斥门房,似是随便找了个由头。
茶香弥散之时,阎赴眯起眼睛,思索徐阶烦躁缘由。
历史记载,现阶段徐阶应当面临站队了。
一边是逐渐放弃青词,不理嘉靖修道偏好的老首辅夏言,一边是即将得势的严嵩。
按历史记载,此人之后还被严嵩上奏弹劾过,之后才老实把孙女嫁给严家。
现在大概是茫然,严嵩得势已近在眼前。
若站队严嵩这结党营私,贪墨谄媚之人,算是不要颜面,之前坚持便成笑话。
不站严嵩,多半要被排挤到权力核心之外。
等徐阶返回时,阎赴已有了盘算。
“尔等虽是三甲末流,但道德经曾言,大器需时而成,尔等日后未尝没有一展抱负之时,且不可妄自菲薄。”
对拜访学子,徐阶一如往常,鼓励寒暄。
两盏茶的功夫,徐阶正要送客,阎赴脚步忽然停下。
这布衣糙汉回身之时,徐阶竟看到此人眼眸灼灼之光。
“徐大人,阎赴不才,观大人似有所虑。”
“离家赶考之际,家父曾有一言以赠。”
“凡行大事,与光同尘,秉承初念。”
这一刻,阎赴平静拱手,坦然离去。
徐阶楞住,脑海中混乱迷茫之路宛若拨云见日,直觉如遭雷击。
“凡行大事,与光同尘,秉承初念”
他反复念叨,一双眼眸逐渐亮起。
“对啊,老夫在意礼仪颜面。”
“但如今严嵩势大,已成定局,若连权力核心都进不去,空抱着颜面又有何用!”
“要掌权势,自当和光同尘!”
此人非凡!
徐阶甚至不在意两名学生送的礼物,反而脑海中布衣糙汉身影不断浮现。
“来人,去找新科三甲最后一名,阎赴的答卷。”
卷宗到手,徐阶已觉度日如年,迫不及待翻开。
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