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手中文书已经烧了大半,残页上赫然是她的画像——从垂髫少女到及笄之年,每年一幅,笔触细腻到连她耳垂上的小痣都分毫不差。
"这些..."
"王爷!"窗外突然传来侍卫急报,"金吾卫包围了王府!"
沈渊脸色骤变,一把将顾雨岚推到暗处:"无论发生什么,别出来。"他甩来一把匕首,"若我半个时辰未回,从西侧狗洞走。"
顾雨岚却拽住他衣袖:"一起走。"她飞快指向文书残页,"这里记载的寒毒解法不全——需用至亲之血做药引,你早知道对不对?"
沈渊瞳孔紧缩。院外已经传来撞门声,他却突然扯开左肩衣料——麦色肌肤上,一点朱砂痣鲜艳如血。
"因为这个?"他声音嘶哑,"若我说这痣是后来点的呢?"
顾雨岚如坠冰窟。没等她反应,沈渊已经推门而出。透过缝隙,她看见他从容不迫地迎向金吾卫,腰间鱼符在火把下闪闪发光——不是平日那枚,而是纯金打造的虎符!
"奉陛下口谕。"统领高声宣旨,"肃王沈渊即刻进宫面圣!"
沈渊冷笑:"边关急报到了?"
统领脸色大变。趁他们僵持之际,顾雨岚溜出密室,却在转角撞见李总管的心腹小太监。小崽子转身就跑,她来不及思考,银针已经脱手而出——
"呃!"
小太监闷哼倒地。顾雨岚正要查看,突然听见他怀中传来纸页摩擦声。搜出的密信让她浑身发冷:"...漠北密探确认,顾雪瑶携太子印信现身番邦大营..."
姐姐还活着?可太子印信怎会在她手中?顾雨岚将密信藏好,抬头却见金吾卫已押着沈渊走远。暴雨中,他玄色身影挺得笔直,仿佛不是去受审,而是赴一场早已准备好的战役。
......
三更时分,顾雨岚正在灯下破译密信,房门突然被撞开。沈渊浑身湿透站在雨里,手中提着染血的剑。
"王爷?"她慌忙去扶,"你..."
"虎符交了。"沈渊踉跄进屋,左臂一道新伤深可见骨,"陛下准我闭门思过。"
顾雨岚剪开他衣衫的手微微发抖。交出虎符等于放弃兵权,皇帝为何突然让步?除非...除非边关出了大变故!
"臣妾替王爷包扎。"
她故意用敬称,果然感觉沈渊肌肉一僵。酒精淋上伤口时,他闷哼一声,突然抓住她手腕:"看见那些画了?"
烛火噼啪炸响。顾雨岚垂眸不语,指尖沾到他温热血迹。那些画像从五岁开始,每年一幅,记录着她所有成长轨迹。最晚那幅标注着"建兴二十五年春",正是她嫁入王府的前一个月。
"为什么..."
"报恩。"沈渊声音沙哑,"你父亲救过我一命。"
谎言。顾雨岚清晰记得父亲对沈家的厌恶。但她什么也没说,只是更轻柔地缠上纱布。当手指无意擦过他锁骨时,沈渊突然剧烈颤抖——那里有个新鲜的烙印,是篆体的"囚"字。
"陛下给的。"他扯出个冷笑,"提醒我永远是他的笼中兽。"
顾雨岚喉头发紧。这个烙印她认得,是皇室处置重犯的标记,通常只会烙在...她不敢想下去,转身去取干净中衣,却听见沈渊在背后说:
"顾雪瑶还活着。"
她手中药瓶"砰"地落地。沈渊弯腰去捡,后颈衣领滑落,露出更多陈年烙印——那些疤痕排列整齐,像是某种计数标记。
"十八道。"他仿佛知道她在看,"一年一道。"
顾雨岚突然明白了什么,胃里翻涌起酸水。元熙十八年到现在,正好十八年。这些烙印不是刑罚,而是...生辰标记?
"王爷的左肩..."她声音发抖,"原本真有朱砂痣?"
沈渊系衣带的手顿了顿:"重要么?"
窗外雨声渐歇。远处传来打更人沙哑的吆喝,像是某种无情的倒计时。顾雨岚望着灯下沈渊的侧脸,突然发现他睫毛投下的阴影与自己如出一辙。
"重要。"她听见自己说,"因为臣妾想知道,该称您王爷,还是...兄长?"
烛火"噗"地熄灭。黑暗中,沈渊的呼吸声骤然粗重。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,他终于开口,声音轻得像叹息:
"叫我沈渊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