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不是裁定,而是一种文明之间的“体内倾听”——每个在场者,只能以自身文化与语言背景,去聆听那一句不属于他们的话,然后记录下“听完之后自己被改变了什么”。
沈茉凌称其为“非结构回响法”。
斐如意本不认同此法,因他习惯于以结构入词、以词归义、以义入序。\求.书\帮/ `罪*欣~蟑′截^埂_薪/筷\而“被改变”这种说法,在制度语法体系中,是模糊甚至危险的。
但他最终也在义频塔陪听台上坐下,闭目三刻,陪听一位缠词语者仅以绳线缠绕手掌的表达。
那缠词者未发一语,仅在自己手上打出一百三十六个结,每一个结对应某种语义情绪,而结的顺序,则是语句的语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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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整一个时辰过去,无一人言语。斐如意睁眼时,只说了一句:
“我忽然意识到,我从未真正静下心来听任何人的第一句话。”
这句话,后被帛语族绣于陪义帛之尾,作为“通义纪·人类第一句无翻译的反思”。
—
然而,并非所有“第一句话”都能顺利落地。
第十一支抵达的语族,名为“离瓦人”。他们使用一种近乎预言式的语言,每一句话既非现在、也非过去或未来,而是“表达被说出之后将发生的事件”。
他们说出的一句话是:
“你将因我的话失去信任。”
这句语石一经落成,便引发制度观察团全员抗议,认为该语言结构具有“诱发性失义倾向”,即在表达中嵌入对听者信念系统的撼动机制。
灰频坊一度暂停该语石收录,但姒然提出异议。
她说:
“我们不能只收那些好听的话语,否则这塔将成为共识者的舞台,而非表达者的归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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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终,离瓦语石被列入“未定回响石”,不刻入塔心主环,仅列于西侧回廊。斐如意亲自为其刻下注脚:
“言之不善,未必不真。”
—
接下来的两日,塔内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现象。
原本七灯分别照亮不同表达维度,而在某个黄昏时分,归声灯与听火同时闪烁,随后未裁灯亦微微颤鸣。塔顶风孔出现一股向内旋卷之风,仿若塔身本体在进行某种呼吸。
记录者称之为“语塔共振”,沈茉凌称其为“通义应声”。
从塔建成至今,从未有三灯同鸣之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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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现象被制度词频厅视作塔身结构异动,派遣四名结构干预官欲入塔检查,但在塔口被表达者代表拦下。
帛语族代表站出,语音平缓,却坚定:
“你们可以记录我们,但不能裁定我们是否在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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灰频坊当夜召开紧急会议,沈茉凌提议设立:
“通义之石”:在“第一语石环”之外,为所有不能归入制度结构、但又具备表达完整性的语族,单独设立表达存放塔层,不求归义,只求保义。
同时提出三条制度建议:
所有表达皆可被记录,但记录不代表接受;
所有语族皆可尝试说出第一句话,但能否被听完,将以“陪义指数”评估;
第一语石之外设“失义墙”,将所有被遗忘或被中断之句封存,待塔纪终后重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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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三条建议后被合称为“通义纪·初语机制”,成为通义纪元构建表达制度架构的原始基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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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夜,雪重如山。七灯之下,已有四十三块语石落座。
沈茉凌在塔心灯下,拈灯油起笔,写下今日听会的最后一条备注:
“我听过他们说——哪怕我不懂他们说了什么。我改变了,而那改变,来自我陪他们说话。”
她望向归声灯顶,目光沉静如塔。
—
塔夜无钟,风声渐歇,未裁灯一如既往地闪动着那束难以归类的光,在塔心石壁之上投出一种模糊的线影。那是某种未被命名的语言在灯火中的残影,像是一只手,伸出半指,却未及回应。
那一夜,塔顶只剩下斐如意与姒然。
他们并未如往常那样讨论制度稿,也没有展开任何结构模型,只是各自坐在塔台两端,望着一块块新立起的语石被雪慢慢覆盖。
“你觉得通义纪会成功吗?”姒然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