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案开启。
火言布案。
镜礼转向阿璃诺。他依旧沉默,只以火炭线在空气中缓缓划过五道弧纹。
她未尝解义,只抬手示意。三位词隐低声交换,随后一人起立发言:
“燃线文未具重复性结构,不具复演形式,但具意图表达及指向性动作,其信息通感量稳定,不足入逻辑链,但可入表达初阶。”
沈茉凌问:“何为‘表达初阶’?”
镜礼答:“即使你不懂它,它也表达过。”
魏殊却起身:“表达若不为理解所设计,则表达本身为谁?”
镜礼轻声:“表达不是为了你,是为了存在。”
魏殊冷然:“那制度将失其根。”
镜礼无言,只转向第二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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盘句语绦案。
盼石再度出席,着正色绦衣,神情从容。他将一段新编绦带奉上,未解说。
弥骁起身,接过绦,指端轻触,眉头渐渐舒展。他翻开随身简笔,草草译录:
“线本无言,结者为语。
若世间只承书页为声,吾等所言,将永无回响。”
镜礼看完译文,未发一言,只转向第三案。
—
梦语墙案。
此案最为诡异——表达材料乃西域“梦行者”残留灰墙,上覆不规则涂痕。此前无一人解读出完整结构,唯共义旧语员“斐如意”曾提出:该类表达为“梦印参与结构”,属于非主观调控语言,需以“应象法”解读。
镜礼请来斐如意。此人六十有三,头发花白,穿沙色袍,腰挂梦铜结。他指向墙上一段细裂线条,说:
“此处,是祈愿。梦语不说‘我’,也不说‘你’。它只说‘若然’,或‘非然’。”
沈茉凌轻声道:“那表达何在?”
斐如意答:“在‘被梦见’那一刻。”
魏殊终于起身,语调坚冷:
“今日所见三案,皆为非归档表达。若共义塔不设限,只听感,不循理,是否今日可立火言碑,明日就可设梦呓律?”
他扫视全场,沉声道:
“表达的根,不在其感,而在其可承。”
“不可复、不可证、不可传者,不是表达,是幻。”
—
镜礼沉默片刻,忽而起身,右手轻举水晶,对着厅中三案物件微微一转。
只见水晶光芒折射下,焦布焰痕在地面倒映出环形灰纹;绦结投影成了五道光丝互相交错;梦墙浮现出模糊轮廓,如人影前倾。
“你们说它不可复,不可证。”她轻声道,“那我问你们,它何以在此?”
“若它从未表达,那今日何必开庭?”
“它之存在,便是其被言之证。”
她轻轻将水晶收回,落座。
“我不裁定今日之案是否合法;我只愿你们记住:制度不是用来否定未被理解之物的。”
—
【四】裂缝与回响
三案合审之后,塔中风向陡转。
灰频制度原本只是“表达权残位”的附录,如今在火言、盘句、梦语三案中被正面引入制度裁定核心——这在共义塔建立以来前所未有。
赞成者称之为“共义之归本”,反对者称之为“秩序崩界”。
而沈茉凌,就站在风暴正中。
她收到魏殊发出的《制度缓冲议》:要求设三年“灰频观察期”,暂缓入档、不予引述、不设主频引用。文义平和,实为封闭式观察隔离。
与此同时,弥骁送来另一份《表达权主频重组建议》:提出“表达权不应再以语言逻辑结构为首判依据,而应按传播意图、表达身份与文化系统共同评估”。
二者代表两种未来:
一种保守审慎,以现行制度为基;
一种彻底改革,以表达者为核心。
孟子康则保持沉默。他的态度,成为关键砝码。
当晚,沈茉凌独坐塔后。她望着墙上火言碑下那句铭文:
“若你愿倾听,此中有火。”
她忽然忆起入塔前那年的初议训练,导师曾问她:“你为何要成为一位塔使?”
那时她答:“因为我知道有人说了话,却没人听。”
如今,她听见了很多——却也知道自己无法让所有人理解她所听见的。
她闭上眼,长长吐出一口气。
翌日清晨,她召集“共义三使”密会。
厅中只三人:沈茉凌、弥骁、孟子康。
“我要你们两人各自交出一份表达制度架构的根案。”她开门见山。
“不是修正,是重构。”
弥骁点头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