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空旷的宫道上辘辘前行,碾过巨大的青石板,声音单调而压抑。
辇内,云阳公主端坐如塑像。
孝帽的轻纱早已摘下,露出一张毫无表情的脸,苍白如纸,唯有那双眼睛,幽深似寒潭,映着窗外宫灯次第亮起的、跳跃的火光。
指尖的灼痛感依然清晰。
那是香灰烫下的印记,更是许琅带来的、那足以焚毁整个旧世界的火焰在她灵魂深处烙下的印记。
“殿下,请下辇。”
凤辇停在了她所居的长乐宫前,窦纶的声音在辇外响起,生硬刻板。
宫女打起帘子。
云阳公主扶着宫女的手,仪态万方地走下凤辇,脚步依旧带着一丝祭拜后的疲惫和哀伤。
她甚至没有看窦纶一眼,径直走向灯火通明的殿门。
窦纶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,紧紧黏在她的背影上。
他上前一步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公主耳中:“殿下今日在报国寺,可曾……受到惊扰?”
他刻意加重了‘惊扰’二字。
云阳公主脚步未停,只在殿门前顿了一下。
她微微侧首,半张脸隐在殿内透出的光影里,眼神淡漠地扫过窦纶,如同在看一块冰冷的石头。
“窦将军职责所在,护卫周详,本宫感激不尽,何来惊扰?”
她的声音清冷平静,听不出任何情绪,“本宫乏了,窦将军也辛苦,退下吧。”
说完,她不再停留,身影没入昭阳殿温暖的灯火之中。
厚重的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,将窦纶那带着审视和疑虑的视线彻底隔绝在外。
殿门合拢的刹那,云阳公主脸上那层哀戚与疲惫的伪装如同冰雪消融,瞬间褪尽。
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、近乎锋利的决绝。
她快步穿过外殿,对躬身行礼的宫女太监视若无睹,径直走入内殿深处。
“春桃。”
她唤了一声贴身大宫女的名字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一个面容清秀、眼神沉稳的宫女立刻无声地出现,垂手侍立。
“殿下。”
“让王瑾来见本宫。”
云阳公主坐到梳妆台前,看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和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,“就说本宫今日在报国寺受了些风寒,心绪不宁,让他送些安神的熏香来。”
“是。”
春桃应声,悄然退下。
铜镜里,云阳公主抬起手,指尖轻轻抚过掌心那道被香灰烫出的、泛红的月牙痕。灼痛感依旧清晰。
她慢慢收拢手指,将那道印记紧紧攥住。
镜中那双眼睛映着跳跃的烛火,仿佛有金戈铁马在无声咆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