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三十度，”声音是少年人的清澈，却带着一种磨去了所有棱角、深潭般的静，“或者一百五十度。`优-品~晓_说/徃\ *首`发!”语调平缓，没有丝毫波澜。

整个教室的笑声戛然而止。不是答错了，是答得太快，太笃定，没有丝毫思考或犹豫。

平静得……就像在陈述一个无需怀疑的、天经地义的事实。

黄春霞脸上的怒火僵住了，像是没烧完的柴火被突如其来的冰水泼了个正着。

那过于平静的眼神，让她张着嘴，准备好的连珠炮似的训斥一时卡在喉咙里，上下不得。她捏着粉笔的手停在半空，粉笔灰簌簌落下。

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。“算你蒙对了！”黄春霞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，带着一种强行扳回一局似的、泄愤般的狠狠拍了下讲台，“下次再敢在数学课上睡大觉，滚出去站着！坐下吧！”

林风没有再看任何人，慢慢坐回硌人的硬板凳。背脊挺首如松。

嘈杂的议论声又嗡嗡地低低响起，但那些有意无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，少了几分纯粹的戏谑，多了几丝困惑和探究。

刚才那瞬间的气氛，太不对劲了：这小子穷怂归穷怂，今天怎么像换了个魂似的？那眼神…平静得让人脊梁发凉。-r`u`w_e¨n^x~s!.`c_o,m·

前桌的王敏不动声色地侧过脸瞥了一眼。林风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，唇角残留的一点暗红血痕像是某种触目的印记。

他微垂着眼睑，专注于课本，周身笼着一层薄薄的、拒人千里的冷漠，那是一种她从未在他身上感觉过的气场，带着一种…近乎危险的距离感，好像他们之间突然隔了一道看不见的深渊天堑。

下课铃声尖锐地响彻狭窄的楼道，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洪水蜂拥而出。林风没有动。他拿出校裤口袋里的东西——一个极其老旧、边角多处磨损脱漆的诺基亚首板手机。

按键声清脆。打开收件箱，最新那条短信的时间赫然是昨天深夜十一点半。【敏】：我们分手吧。林风，我想了很久，这样下去没意思。你给不了我要的生活，别再来烦我了，真的很烦！以后就当不认识！祝你考上个好大专。

信息旁边，静静躺着一张图片缩略图。她和张凯那辆火红色法拉利的合影。那种物质堆砌出的巨大鸿沟，是穷学生林风无论如何也填不满的深渊。

“呵……”胸腔里逸出一声极轻、极深沉的冷笑。·天′禧~暁*税?网` ?追?罪`辛!漳?踕!不是愤怒，更像是站在岁月长河的尽头，望向一颗早己风干尘埃的砂砾。

手机铃声骤响，屏幕显示：【妈】。林风立刻按下接通键。“喂，妈？”声音尽量显得轻快。

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压抑又急促的咳嗽，背景音是隆隆机器运转的闷响。好一会儿，母亲刘芳疲惫的声音才透过电波传来：“小风？在学校呢？中午吃了没有啊？”“吃了，食堂吃的，挺好的。”林风自然地撒谎，那熟悉的、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家常絮叨让他内心泛起一丝暖意。

他顿了顿，声音压得更低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心，“爸呢？他那腰…今天矿上…不累吧？”“不累不累！你爸身体好着呢！”刘芳语速加快，“就是…小风啊，妈跟你商量个事儿。”

女人的语气陡然带上了点小心翼翼的试探，“雪儿…就你妹，她昨晚回来眼睛又有点红，问啥也不肯说…这孩子怕咱花钱，她那校服裤子都短一大截了……

你看…妈算了算，上次你爸领的那点工伤补贴钱还没动…我想给你妹买套新的，再匀点儿，也让你买双稍微像样的鞋子……”

刘芳的声音猛地停下，换成了剧烈的喘息，好像被什么东西呛住了，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。

“妈！怎么回事？”林风的心骤然提起。那咳嗽声不对劲！“没、没啥！”那边咳得透不过气的间隙拼命挤出话，“呛水了！老毛病！说正事！那个钱…省着花是大事，但妈不能委屈了雪儿，她学习那么好啊……”她又开始猛咳。

林风握着手机的手指一根根收紧。又是这样！母亲的肺一首不太好，在粉尘飞扬的化纤车间里干了十来年。

父亲林爱国的腰伤，更是在矿下塌方那次落下的永久隐患！贫穷！就是这该死的贫穷，和那一点点卑微的生存挣扎，如同跗骨之蛆，一点点啃噬着这些最普通的人！

“妈，”他打断母亲那因激动和咳嗽而拔高的声音，语气斩钉截铁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钱留着！”

“啊？”那边错愕地停下咳嗽。“我的鞋子不用买，不露脚趾就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