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山坡折返的仇鸾一言不发,诸总兵气氛近乎压抑。/精*武^小-说^王? !追\醉\薪~彰\踕`
杏子堡中军帐,灯火通明,空气凝固。
巨大的沙盘占据了大帐中心,上面标注着吴堡附近的山水关隘,以及代表黑袍军盘踞区域的诸多黑色三角旗。
帐内几名总兵副将围拢,脸色比营帐外的寒夜还要凝重。
地上摔碎的茶盏碎片犹在,无声地提示着方才的震撼。
“诸位......”
仇鸾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,嘶哑而紧绷,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怒,手指狠狠点着沙盘上代表吴堡前沿黑袍军集结地的那片标记。
“都说说吧!此战......怎么打?!”
如果说此战之前,所有人都没把这支小小的逆贼放在眼里,今天一见,他们便再也不敢小觑。
延绥镇副将张副将率先开口,语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。
“督宪,标下观其阵列进退如一,金鼓如臂使指,旗幡分明!这绝非临时裹挟流民可为!更非一朝一夕之功!”
“那阎赴当知县才几年?他怎么可能练出此等兵,这兵练得比卫所精锐都不遑多让!他背后定有高人。”
“或者边镇中某些人插手之深,远超我们想象。”
他话中直指养寇黑幕,事到如今,倒也没避讳。′x-i\n_t/i·a!n~x`i?x_s-..c_o!m?
“高人?”
河北总兵王都司接过话茬,胖脸上肥肉抖动。
“那行军操练,左翼硬如磐石,右翼弓弩如云压城,变阵迅捷如水流。”
“指挥若定的将领你们可看清了,年轻得很,这指挥调度没个十年军阵打磨,决计做不到。”
“更可怕的是那些火炮。”
他抬手指向沙盘外围象征炮阵的区域。
“几十门,佛郎机、虎蹲、灭虏,口径还不小,那炮弹堆得跟小山一样。”
“这得多少铜铁火药?多少匠户日夜打造?他阎赴从做县令时就开始攒了?他钱从哪来?粮从哪来?从哪弄出这么多死心塌地能拼能战的亡命徒?”
“不是亡命徒!”
一直沉默的宣府老将雷游击突然开口,声音冰冷如刀。
“那阵势是军阵,有板有眼的强军,那些兵眼睛里不是流寇的混乱与贪婪,是认命的杀气,是冲垮铜墙铁壁也会跟着冲的姿态。”
他枯槁的手指指向真正面对蒙部的边军。
“这种兵......只有一种人会带出来,真正被逼到绝路,又被真正喂饱、训好的兵。”
“那个阎赴,他给这些泥腿子吃的是粮食,喂的是公道,练的是杀人技,养的是视死如归的死士气,这种人带出来的兵,上了阵可是不要命的。?齐^盛\暁^说?枉¢ ,耕^辛,蕞?全?”
帐内一片死寂。
每个将领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。
这不只是一支反贼。
这更像是一支脱胎于最底层绝望,又被锻造淬炼过复仇意志的铁军。
这比流寇可怕百倍。
一个年轻的军镇幕僚颤声补充道。
“大人,细作回禀,鹰愁涧炸山之后,反贼主力并未乘胜追击,反而迅速收拢兵力,加固了吴堡前沿营寨壁垒,挖壕沟,立木栅,堆土墙,显然要依托地形固守。”
“若我军强攻......他那些炮......”
他不敢再往下说。
仇鸾的脸色由白转青再转紫,胸膛剧烈起伏。
恐惧夹杂着无尽的屈辱和暴怒。
他堂堂朝廷五万大军征讨副使,严阁老的义子,咸宁侯。
竟被区区一县反贼吓得踟蹰不前?
“固守?”
他一拍沙盘边沿,震得山形标志乱颤。
“他想守?老子就偏不让他如意,他有炮火,我有更多神机,他敢据险,我就用精锐夜袭,打他个措手不及,拔了他刚立起来的气焰。”
他眼中燃烧着疯狂的光芒,俯身凑近沙盘,手指狠狠戳向吴堡旁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坳,那是探子回报的、黑袍军一处外围营地。
“看这里,位置不高,离他主营有一段距离,但其侧翼有片密林可掩行迹,传令!”
帐内诸将神情一凛。
“王都司,着你部。”
仇鸾盯着王都司,眼神狠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