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接过陕西来的邸报,目光在延按府匪患几个字上停留许久。
“可有从县的消息?”
他突然问。
书吏一愣。
“大人是说……”
毕竟从县在京师几乎算是个可有可无的地界,若是没人提起,一万年都不会有人想到这个偏僻的小县城,也无怪乎书吏没反应过来。
“从县知县阎赴。”
张居正声音平静,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邸报边缘。
“他可还安好?”
书吏终于回过神,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位翰林清贵。
当初阎赴的事闹的那般大,谁人不知?
一个被皇帝陛下亲自划入同进士出身的举子,终生当不了京官的货色罢了。
“这……下官不知。”
张居正摆摆手让人退下,独自站在窗前。
窗外是京师繁华之地,他的思绪却飘到了千里之外的陕北。
阎赴,你可千万别出事。
他回到书案前,提笔写下一封私信。
阎兄如晤:京中春深,闻陕地不靖,甚忧写至一半,他又将信纸揉碎。
不妥。如今朝局复杂,这信若胡乱写出去,反而会害了阎赴。
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小小的从县知县被卷入其中会是什么下场。
就连前任阁老夏言,何等权势滔天之辈,还不是轻而易举便落得个凄凉下场。
他重新摊开一张纸,只写了些寻常问候。
直到信件送出去,张居正才终于深吸了一口气。
这天下,当真处处是困局。
不知如何可破。
他心底确有一扫弊政之心,可如何开始,他还未曾知晓。
“若阎兄在此,恐怕早有定计。”
张居正的担忧不无道理。
嘉靖二十八年的朝堂,正处在山雨欲来的前夜。
严嵩父子把持内阁,边将贪腐横行,各地灾荒不断。更可怕的是,皇帝已经很久不上朝了。
就在上月,户部上报陕西大旱,请求减免税赋。
严世蕃却当着百官的面说。
“饿死几个刁民算什么?边饷才是大事!”
这样的朝堂,他张居正怎么能不担忧。
朝廷若是不将百姓当作百姓,百姓会如何?只看大明是如何在烽烟中缔造出来的,便已知晓!
而此刻的张居正还不知道,他牵挂的好友阎赴,正在陕北亲手掀起一场翻天覆地之变。
同一时刻,四月的陕北黄土坡上。
“腿绷直!腰挺起来!”
阎赴的吼声响彻训练场。
五百名新编入的黑袍军站得笔直,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,却没一个人敢动。
十几天前,他们还是跪着等死的溃兵。
现在,他们正在学习如何站着做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