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处山坡,那里新栽的松树苗已经长到一人高,整齐得像列队的士兵。
都是黑袍军的将士们在操练完之后种的,说是大人说过,这般种植树木多了,从县的风沙便会变小。
蔡元贞刚要说话,前方突然传来声响,如今已是出了从县的地界了。
从县新修的石板路,到了招地县界就变成了泥泞的土路,车轮陷进去半尺深,颠簸摇晃,竟似快要将车上的粮食都摇散开。
“这路,比三年前咱们从县的还烂。”
蔡元贞啐了一口,靴子上沾满了黑泥。
赵观澜没答话,目光落在路旁一具冻僵的尸体上,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,蜷缩在枯树下,怀里还抱着个空碗。
他们从从县出发时,城里的小孩虽然穿的很差,补丁也多,但总归是有衣服穿的,这孩子,竟连衣衫都没有,光秃秃的,雪地里冻的像块石头“让后面的人挖个坑埋了。”
赵观澜声音明显低沉了许多,对身后的巡检司兵马吩咐,转头看向远处,赫然是招地县的碑文,碑上招地二字已经模糊不清,触目惊心的是碑下蜷缩的两具尸体,看衣着像是一对母子。
枯瘦的妇人怀中抱着的孩子看起来大概只有三四岁的模样,扎着个羊角辫,看的蔡元贞有些心疼。
车队顿时安静下来,后面巡检司军汉们这次没用人吩咐,默默上前,用随身铁锹挖了个浅坑。
这样惨烈的景象他们不是没见过,年前的从县也饿死过人。
可终归没有这般多。
尤其是母子绻缩在大雪中的尸身,总让他们想到自己家里的半大小子和碎嘴的婆姨。
越往招地县走,景象越骇人。
枯树上挂着上吊的农人,干涸的河床里躺着肿胀的尸身。
赵观澜突然勒住马,路边有个十来岁的孩子正在啃食一具死马的骨头,见他看来,吓得缩成一团。
“给他一点米,少给点。”
赵观澜对身后的巡检司兵马开口,孩子接过米袋时,脏兮兮的小脸上全是难以置信。
那般眼神,愈发让赵观澜心底刺痛。
他不是不想多给,实在是这年头,一个孩子拿了太多粮食,不是好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