井,一口接一口地干了,打上来的水……又浑又腥,喝了就拉肚子,要人命!没有粮食,没有水……人,就一个个没了……饿死的,病死的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充满了绝望的死气。
楚久鸢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关键点:“方大哥,你说李小燕是西年前……跳井的?那之后村里就没了粮和水?”
他目光扫过方嘉辛蜡黄但尚存一丝活气的脸,又看向里屋方向,“那你们……这西年,靠什么活下来的?光吃树叶树皮草根……恐怕……” 他没有说下去,但意思不言而喻。
方嘉辛的身体猛地一僵!眼神瞬间变得极其闪躲,甚至不敢看楚久鸢的眼睛,声音带着一种心虚的急促:“大……大概是老天爷开眼吧!我们命硬!我妻子……她,她是病……病的!才……才这样的!”
他慌乱地解释着,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。
楚久鸢心中了然,不再追问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。
他脸上露出一丝歉意,伸手从行囊里摸索,取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、保存得尚好的粗粮大饼。“方大哥,是我失言了。你们一家人……着实艰难。我身无长物,这张饼,算是报答你刚才的援手,也……聊表心意。”
“啪嗒!”
方嘉辛看到那张厚实的、散发着粮食香气的饼,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!
他猛地从板凳上滑下来,双膝重重跪在冰冷的地面上,发出一声闷响!
他仰起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涌出浑浊的泪水,声音嘶哑哽咽,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卑微的感激:
“恩……恩人啊!恩人呐!!” 他几乎是扑过来,想要给楚久鸢磕头。
“方大哥!使不得!快起来!”楚久鸢吓了一跳,连忙伸手将他扶起。
方嘉辛颤巍巍地站起身,双手却像捧着稀世珍宝般,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张大饼,轻轻放在破旧的木桌上。
他反手紧紧握住楚久鸢的手,那粗糙的手掌冰冷而颤抖,传递着巨大的激动和一种……诀别的悲凉。
“恩人……大恩大德……方嘉辛……下辈子做牛做马……”他哽咽着,语不成句,“趁着天……天还没完全黑透……你……你快走吧!从……从南边那条小径穿出去!快走!”
“你们……不走吗?”楚久鸢看着他眼中深不见底的绝望。
“走?”方嘉辛惨然一笑,那笑容比哭还难看,充满了无尽的悲怆和认命,“走不了的……村里人……都试过了……谁想死在这里?可……可一到村口……人就像……像鬼打墙……方向全乱了……兜兜转转……最后……最后都会……走到那口井边上……然后……就……就跳下去了……”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,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麻木。
楚久鸢沉默片刻,点了点头。
他能感觉到,这个幻境的核心,那滔天的怨气源头,就在村西的井边。
他需要去那里。
“方大哥,多谢告知。你……多保重。”
方嘉辛用力握了握楚久鸢的手,仿佛要将最后一点生的力量传递给他,声音嘶哑:“恩人……你也……千万保重!”
楚久鸢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被绝望笼罩的家,看了一眼桌上那张在昏暗中显得无比珍贵的大饼,转身,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。
门外,昏黄的落日余晖正迅速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吞噬。
整个落霞坳,如同一个巨大的、沉默的坟墓。
村西的方向,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,如同无形的潮水,正悄然弥漫开来,带着浓烈的怨毒和……某种无声的召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