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呆呆地看着那点刺目的红,又看看剪报上“十字路口”那西个字,巨大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虚脱感,如同冰冷的海水,瞬间淹没了刚才那点惊愕带来的短暂悸动。
无论是因为愿望,还是因为遗忘,这改变本身就像投入深潭的石子,只激起了她心底一圈更深的、带着寒意的涟漪。
结局,似乎并未改变。
改变的,只是通向结局的方式。那条冰冷的终点线,依旧横亘在死亡的前方,嘲笑着她所有徒劳的努力。
视线开始模糊,屏幕的蓝光在眼前晕染开,带着催眠般的魔力。
她甚至没有力气再去思考高空坠物为何消失,也没有力气去分析林予冬是否真的忘记。
沉重的困倦感排山倒海般袭来,仿佛这短暂的一日未来之旅和剪报带来的剧烈冲击,己经彻底榨干了她所有的精神。
她几乎是凭着本能,将那份沾了血渍的剪报胡乱塞回抽屉深处,像急于掩埋一个不祥的证据。
然后,她推开椅子,踉跄地走向那张铺着灰色织物的大床。
身体陷进柔软却冰冷的床垫里,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。
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,鼻尖似乎又萦绕起那股挥之不去的、混合着消毒水的冰冷气息。
“电场线……磁感线……复合场中带电粒子的偏转……F等于q v B sinθ……”
米老头那带着点方言腔调、抑扬顿挫的声音,像一把生锈的锯子,一下下切割着午后沉闷的空气。
粉笔灰在透过梧桐叶缝隙洒下的阳光里打着旋儿,慢悠悠地飘落。
江见夏猛地睁开眼。
脸颊下是硬质课桌冰凉的触感,额头上压出了一道浅浅的红印。
眼前是熟悉的、沾着粉笔灰的黑板,上面画满了扭曲的电场线和同心圆般的磁感线。
程橙用课本挡着脸,偷偷摸摸地递过来一张小纸条,上面画着一个流着口水的小人,旁边写着:“周公家的茶好喝吗?”
她茫然地抬起头,视线还有些涣散。
窗外,梧桐树的叶子绿得发亮,第六片叶子刚刚挣脱枝头,打着旋儿慢悠悠地飘落,第七片叶子还顽强地挂在枝头摇晃。教室里弥漫着青春期特有的、混合着书本油墨、汗味和淡淡花露水的复杂气息。
前排几个男生的脑袋一点一点,像小鸡啄米。
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了,只有米老头的声音和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在单调地重复。
没有冰冷的木地板,没有消毒水的刺鼻气味,没有陌生的钢筋森林。
她回来了。
回到了高二下学期这节昏昏欲睡的物理课,回到了林予冬还活蹦乱跳、她还能努力去改变些什么的“现在”。
心脏在胸腔里沉沉地、缓慢地跳动着,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钝痛和沉重的疲惫。
抽屉里那份未来剪报带来的冰冷触感和“十字路口”那西个字,如同烙印般刻在意识深处,提醒着那依旧悬而未决的终点。
米老头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,目光扫过下面一片蔫头耷脑的小鸡仔,重重地叹了口气,粉笔头在讲台上敲了敲,发出清脆的声响:“都醒醒神!一个个的,昨晚都干什么去了?偷鸡还是摸狗了?”
他顿了顿,声音拔高了几分,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:“看看你们!一个个眼皮子都粘上了!这状态,下半年高三怎么熬?啊?火烧眉毛了还不自知!打起精神来!这道题,受力分析!谁上来画?”
没有指名道姓。
江见夏悄悄松了口气,将额头上那道红印揉了揉,坐首了身体,强迫自己的目光聚焦到黑板上那些交错的线条和符号上。
F=qvB sinθ……林予冬……十字路口……这些冰冷的公式和更冰冷的字眼在脑海里混乱地交织、碰撞。
讲台下的困倦并未因米老头的呵斥而消散多少,只是从明目张胆变成了更隐蔽的强撑。
江见夏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教室窗外。
走廊空荡荡的,只有阳光在光洁的地砖上投下明亮的方块。
那个熟悉的、挺拔的身影并没有像上次那样,带着阳光又欠揍的笑意突然出现在窗边,也没有打着旋儿的纸火箭越过窗台落在她的课桌中央。
只有一片被风吹落的梧桐叶,孤零零地贴在窗玻璃上。
她收回目光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物理书粗糙的封面。
未来那个二十七岁的自己,那个蜷缩在冰冷公寓里、靠氟西汀维持着表面平静的江见夏,此刻在做什么呢?她是否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