烈真不时抬眼看向对面,他其实并不会这玩意儿,往往她落子后,他要思忖很长时间才落下一子。
为填补中间安静的空白,想起刚才要说的话:“原是打算这三两日就启行回乌塔,如今夷越使臣来大夏,所以我们归期暂缓……”
“啪——”的一声,棋子砸落到盘上。
烈真抬眼看去,就见江念怔在那里,手虚举在半空。
“怎么了?”烈真见她面色有异。
江念聚起眸光,不知自己如何开口的:“夷越国?”
“是。”烈真想起她是梁国人,而梁国被夷越吞并,以为是这个原因让她神色不舒。
于是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停留,转说别的,谁知江念追问:“什么人?”
烈真怔了怔,没明白她问的什么。
江念语气有些急:“来的是什么人?”
烈真本不想多谈这些,怕引起她的伤心,见她追问这才说道:“夷越吞并大梁后,大夏皇帝曾派使臣渡海出访,结两国之交,那边自然要派遣使臣回访,所以这便来了。”
江念有些难言,压下喉头的哽塞,小心地问道:“使臣,只有使臣么?夷越王来不来?”
“他不会来,两国先前不曾来往,眼下初次建交,夷越王作为一国之君不会离境,不会冒险前来大夏。”
烈真说着看向江念,见她两眼清亮,眼眶却微红,有些分辨不清她眼底的情绪。
“念娘还知道夷越王呢,怎的问他来不来?”
江念压下眼皮,静了一会儿,淡着腔:“没什么,只是随口一问,我的家国被这人灭了,想着他若来了,我有无机会近身,杀他解恨。”
烈真笑了笑:“你就是近他的身,也杀不了他。”
烈真的话就是字面的意思,可江念听着却是另一层意思,就算她近了呼延吉的身,她也杀不了他,因为她下不去手,她对他的爱始终大于仇绪。
她舍不得……
可烈真接下来的一句话将她拉回现实:“就如同你近我的身,一样杀不了我。”
江念把棋盘上的子一糊,开始撵人:“困了,不玩了。”
烈真轻笑出声,叫下人收了棋盘,站起身看了眼窗外,叹了一声:“雨下大了,出了这屋,走一趟,靴袜必湿,要不……今夜我宿你屋里?”
江念浑身一僵,赶紧说道:“突然又不困了,要不再下几场棋,待雨小了再走?”
“再下几场可就真走不了了。”烈真看了一眼她微湿的发尾,说道,“走了,时候不早了,你歇息。”
江念透着窗,见他下了台阶,下人从旁给他撑伞,走进雨里,直到夜雨将他的身形隐去。
接下来的时日,江念每日无事,不是去街上闲逛,就是在院中遛狗,她没再回过从前的小院,因为她的身边总会跟着一群美其名护她周全的乌塔人。
她亦知苏和来找过她,她让秋水传话给他,莫再来,好好过日子。
又过了些时日,九泽台有了不一样的气象,下人们忙碌起来,江念料想夷越使臣快到了,她的心境变得复杂,很难像之前那样漠然平静。
“夷越”这两个字离她很远了,像是上辈子的事情,本该有恨,可爱太浓,让那恨都不像恨,成了怨嗔,成了懦弱的退避,所以她逃了,逃到另一个国。
江念不再频繁出门,成日只在自己的一方院子里。
有时会侧耳听外面的闹动,也会从经过的下人嘴里捕捉只言片语的信息。
这日一早,九泽台格外不一样,不时能听到各院的分派声。
“夷越使臣马上就到了。”
“陛下已着人接他们入宫,晚间他们回来,所有事宜都需备好,万不能怠慢了。”
“那边的热水备下没有?还有膳堂的夜点备下了?夷越使臣晚间若要菜馔,需得有现成的。”
“屋里已熏过香,床帐铺盖都是新的。”
江念抱着怀里的狗儿,懒懒的,那肉球似的狗儿似是察觉出主人低落的心绪,摇着尾巴往主人的下巴嗅凑,伸出舌头舔了舔,像是安慰。
……
夷越使臣到了大夏京都,并未入九泽台,而是被夏帝派的侍人迎去了皇宫。
到了日落时分,皇帝又设筵宴招待众人。
宏大的宫殿之上,弦管讴歌,端得歌舞声容,桌案并列两排,几上肴陈珍馐。
上首横着一张大案,案后坐着大夏国皇帝,魏泽,只见其英气内敛,风姿深沉,通身显著着成熟男子该有的品格。
同他并案坐着另一